文/第八屆 TFT 校友 簡慈萱
帶班前,我就被其他老師耳提面命要嚴加管教小刺這個孩子,「他曾經把同學打到送醫」、「被問話常常都一聲不吭」、「還有多次偷竊紀錄喔」。
聽到這些的我,比起班上可能會有個魔王的焦慮,更多的是對他的好奇。究竟是怎樣的成長經歷,讓他成為現在的樣子?這些標籤真的存在嗎?
開學後,我逐漸觀察到小刺的「一言不合就動手」是種保護機制,因為他敏感且細膩,不喜歡他人觸碰到自己的身體或物品;被問話就選擇緘默,則來自過往說的話總是沒人願意聽,許多未審先判讓他徹底死了心;偷竊則源於對金錢的不安全感以及被注視的渴望,是清寒的家境與主要照顧者的差別待遇所交織而成,一個個都是層層攀附、圍繞在小刺身上的「問題」。
過去兩年裡,小刺雖然在情緒控管上進步顯著,但我們彼此間的磨合期卻未曾停止,一次次交付出的信任被重摔在地,而這次也讓我和他這次在派出所因著「偷竊」的名目相見。
我曾和小刺約定,只要不再偷竊,便會竭力為他爭取參與畢旅的機會,費用由我支出也沒問題,不過若再犯就無法參與,小刺也慎重地答應了,而我也用盡氣力與小刺的家長來回溝通,才終於達成共識。
然而畢旅前夕,我被告知小刺在派出所,於是著急地排好調課事宜便狂奔出校。氣喘吁吁地推開大門,便瞥見低著頭的小刺,以及大聲謾罵著要放棄他的父母。
仍記得當下對一切都很抽離,沒有任何難過抑或氣憤的情緒,在聽完警員陳述偷竊經過、稍加安撫小刺父母後,我走到他身旁坐下,平靜地問道:「真的是這樣嗎?」小刺紅著眼眶沒有回答,但微不可察的點了下頭,也正是這個回應,讓我的心情瞬間變得沈重不已。
身爲畢業班導師,我多希望所有孩子都不要缺席他們一起籌備的畢業旅行,但身為一位「老師」,更深知讓孩子瞭解遵守承諾、為自己行為負責的重要性。因此,縱然內心有諸多糾結,還是狠下心取消他的火車票。
「老師,為什麼我們的火車票少了一張?」
「發生了些事情,所以小刺不能和我們一起去了。」
為顧及小刺隱私,我只簡單說了這句,但眼淚卻在說完的當下潰堤,這是入校以來頭一次在孩子面前落淚,也使我覺察到,自己仍然愛他,卻也是真切的感到心碎。
「小刺並不是問題學生,他只是被系統性問題所牢牢包圍的孩子。」
或許在短暫相遇的兩年當中,尚且只能窺見小刺身上些微探頭的綠芽。
不過親愛的小刺,我始終相信,在未來的成長歷程中,只要能再遇上多一點溫暖的陽光、被覆蓋多一些濕潤的土壤,你仍然能迎來無比燦爛的盛放,老師始終是如此盼望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