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第八屆 TFT 校友 鄭以恩 (畢業於崑山科技大學視覺傳達設計學系)
小金（化名）在五年級開始時，數學程度就越來越跟不上。對班上同學輕而易舉的考卷，小金只能寫完三成。當我額外加強小金的課業程度時，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，例如花了三天的時間教他「如何分辨角柱與角錐」，小金仍無法學會。
小金的問題不單只出現在課業上，更凸顯在人際互動中。因為學習較緩慢，小金在課堂上總以誇張的言語與舉動吸引大家的注意，指正訂正處時，也容易以極高的防衛心回應；生活中也經常因為覺得被看不起而拳頭相向。
對小金關愛與期待，也成為我們之間的隔閡
小金因為父母生病，主要照顧者是二十初頭的哥哥。哥哥為了賺錢養家而每天加班，但仍竭盡所能陪著他。對談的過程中，我感受到家庭中許多的無力與辛酸。看見小金的狀況，我的腦海中閃過許多擔憂與徬徨，也替哥哥感到不捨。
而這些情緒也浮現在我與小金相處的過程，但由於我的焦急，產生了更多衝突的交集。我感到不耐煩，是源自於我太希望他學會，而希望他學會，是源自於我希望他不要就此放棄。
某天，小金在遊戲區與同學打鬧而衍生肢體衝突，同事趕緊叫我前往處理。又隔幾天，小金在廁所與其他年級的學生產生口角，將水潑到廁所天花板。還有一次個別教學時，我努力地透過教具、口訣陪伴小金練習，但他的數學還是寫得零零散散。我心中壓抑的無力感浮出水面，覺得為什麼我這麼努力了，小金進步的速度，遠比不上別人投訴的速度。我也對自己的教學能力感到懷疑，是不是我漏掉了什麼，才會沒辦法讓小金進步。
小金面對的，遠比考試題目還要沉重、困難
在某一天的晚上，我接到小金的電話，
小金：「爸爸進了加護病房，爸爸會死掉嗎？」
我：「老師也不知道，但如果你願意，我能透過電話陪著你。」
當天晚上，我在電話另一頭陪著他，等到他睡去。我想著小金每天承受、面對的，遠比記得一道道數學公式還要沉重與困難。
透過許多外部資源，並與小金哥哥持續保持聯繫，小金的狀況一點一點趨近穩定。在課業上我也調整腳步，讓小金能完成較基礎的練習與題目。有趣的是，當小金真正學會時，他會用淺顯易懂的方式再教另一位同學，我也看見他的善良與純真。在父親過世前，他也經常到醫院照顧父親，也會開心地跟我說護士姊姊稱讚他照顧的很好。
六年級上學期的最後一天，小金的家長突然致電說要轉學。在極度匆忙的時間內，我邀請全班寫給小金一些想說的話，也邀請小金留下一些想說的話。
而我永遠記得小金寫下的這句話：「謝謝老師幫助我，還幫助我渡過難關，謝謝老師。」
這次的經驗提醒我，當想帶領學生登上不同的選擇與道路時，別忘了回頭看一下、想一下他們是否正在被看不見的難題淹沒。
